2022年北京冬奥会成功举办，在全国范围内再度掀起冰雪体育运动、冰雪旅游热潮。“三亿人上冰雪”成为中国旅游市场新的重大发展变量。冰雪运动与旅游业相融合而产生的冰雪旅游，正展现出强劲的发展势头和独特的市场与产业链特征。在东北地区持续发展、华北与西北地区迅速成长的同时，南方地区的冰雪运动与冰雪旅游也亮点频出。我国南方地区的冰雪旅游具有不容忽视的重大价值和发展潜力，并且初步显露出与欧洲、北美、日韩和中国北方不同的发展特征与路径。虽然“温暖”是中国南方冬季的气候标签之一，不利于冰雪产品的生产与维护，南方缺乏冰雪资源这一问题也一直存在，但随着造雪技术水平与室内恒温技术水平的提高，自2015年起，中国南方冰雪旅游景区数量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长。作为能够提高游客滑雪体验、缩短游客与生态冰雪景观距离、增强游客冰雪感官体验的气候条件，“温暖”渐渐开始从发展冰雪旅游的弱势条件转化为优势条件。对这一趋势和机遇的把握，需要基于对南方特定自然、经济、城乡格局等条件的具体研究，更要从宏观经济、企业主体和科技进步的时代条件中把握脉络。

一、多山国土的独特优势

在我国南方，依托城市距离相近且广泛分布的山地地形，户外冰雪旅游逐渐被划入“微度假”行列。我国南方地区多山，西南为青藏高原及其向东延伸的第二阶梯（如云贵高原），东南广布丘陵和中低山，其间不乏海拔超过3000米的高山（如神农架、玉山），超过1000米的山脉则在除江苏、上海等少数地区外广泛分布。山地为冰雪旅游提供了天然的气候和地形条件。众多南方大都市与中高山的距离均较近，武汉、昆明、重庆、杭州、福州、南昌等省会城市均在200公里左右范围内有海拔1000米甚至2000米以上的山地，在成都，天气晴朗的时候甚至能够从市区的高楼上远眺贡嘎雪山美景。这种地形条件使得南方地区的很多城市能够实现居民自驾出行体验冰雪，在周末两日完成一次短期冰雪休闲度假。

与北方不同，南方冰雪旅游不再以体验冰雪运动为首要内容，可观可赏可玩的冰雪美景是游客冰雪旅游的主要核心吸引物。四川、重庆、湖北、安徽等一些地区，山地雪场、冰雪景区与大城市之间具备较好的可达性，方便市民周末自驾出游开展赏雪、观雪、娱雪活动。广泛分布于中低海拔的冰川、雪山景观，即使降雪条件不如北方地区优厚，也会形成适度积雪，形成自然生态美景。依托良好的湿度条件与适宜出游的温度条件，游客在开展滑雪运动的同时，也能观赏到雾凇、云海等稀缺景观。长江流域的不少城市郊区，每年也有短期的天然积雪，南方地区纷繁茂盛的植被与皑皑白雪融合形成独具南方特色的冰雪景观，配合适宜出游的温度、较短的距离、便利的交通条件、较低的出行成本，景观的吸引力不断被冰雪放大，形成独具南方特色的生态冰雪美景。

二、市场需求刺激产业发展

改革开放以来，尤其新世纪以来，我国南方经济发展速度显著快于北方。伴随经济发展的消费需求扩张刺激了南方冰雪旅游供给。以广州热雪奇迹为例，其规模体量已跻身世界室内滑雪馆前列，是目前中国华南地区面积最大的室内滑雪场，与中国规模最大的室内滑雪馆哈尔滨热雪奇迹仅相差0.5平方米。重庆、广州、成都已拥有超大规模的室内滑雪馆，上海正在建设全球最大的室内滑雪综合体。我国南方地区的冰雪旅游消费潜力不断被激发，冰雪旅游市场消费能力未来可期。

此外，自然冰雪资源的长期缺乏放大了人们对冰雪产品的渴望，冬季的冰雪景观与冰雪活动在南方地区的旅游市场占据一席之地。2009年，我国南方地区室内冰雪旅游景区开始冒出新芽，此后5年，几乎保持平均每年新设一家的缓慢速度。但自2015年北京冬奥会申办成功始，冰雪旅游消费需求激增，供给侧受到刺激，室内冰雪旅游景区扩张速度明显加快。2015年，我国南方地区共开设7家室内冰雪旅游景区，截至2022年年底，已增加至39家，以2019年开设数量最多。就室内景区规模来看，2015年年底已开设的7家室内景区建筑面积共计9.74万平方米，目前单个室内冰雪旅游景区建筑面积能够达到7.5万平方米，供给数量与规模和我国南方地区冰雪旅游市场需求相契合，都呈不断增长态势。2020年旅游业受到疫情冲击，室内冰雪旅游景区新增率下降，但从2021年才开始出现短暂的停滞状态。在经过长达3年的适应期后，不少此前受疫情影响未开放的户外滑雪场和室内冰雪旅游景区，2022年已完成扩张规模、升级设施等事宜，携更加丰富多样的冰雪产品重新开放。

三、未来趋势的初步观察

在气候条件、地形条件、经济发展水平等共同作用下，我国南方地区冰雪旅游发展进程仍在不断推进，并呈现以下趋势。

一是产品供给的淡季节化。我国南方地区正在引导冰雪旅游市场向淡季节化方向转变。室内冰雪旅游景区数量的增加与规模的提升，是冰雪旅游淡季节化的主要标志与成果。随着室内冰雪旅游景区在南方地区特大及超大城市的开业，不少省会城市与直辖市的中心城区都已拥有室内冰雪旅游景区，“冬季户外出游，夏季室内出游”基本能够高度概括南方地区冰雪旅游产业发展现状。同时，夏季赏雪、滑雪、戏雪是当前室内冰雪旅游景区主要的营销宣传内容，这些宣传正在淡化大众关于冰雪旅游只能季节化出游的认知。淡季节化的供给与向淡季节化转向的出游需求，共同促进我国南方地区冰雪旅游发展淡季节化。

二是产业经营与产品消费的低成本化。全球变暖进程的加剧，使得不少国际学者关注到温度上升问题对户外滑雪场带来的影响。其中，最为显著的影响是人工造雪覆盖率的增加。在造雪技术日趋成熟的今天，水资源成为人工造雪面临的最大问题。我国南方地区冬季降水量仍能达到平均每月100mm以上，气候湿润，降水量充沛，滑雪场所在地就能供给人工造雪需水量。技术成本的日益降低与水资源的易达和可达，使南方地区造雪成本大幅降低。因此，我国南方地区部分滑雪场的门票价格甚至可以设置为每人每小时50元的低廉价格。人工造雪成本的降低与恒温制冷技术的发展，是实现冰雪景区低成本化的主要原因，低成本化也在推动冰雪旅游产业向南方地区扩张。2019年建成开业的浙江梅山湾冰雪大世界，建筑面积为1.7万平方米，四季营业，集冬奥冰雪运动体验场、北欧冰雪小镇、国际冰雕艺术馆于一体，游客只需花费76元（门票价格）便可畅游景区一日。同时，较低的门票价格并未使资产回报率下降，却帮助室内冰雪旅游景区在特殊、困难的旅游业发展环境中生存下来。部分景区仍在继续扩张规模、丰富产品。

三是冰雪旅游活动的日常休闲化。与冰雪旅游景区增长趋势保持一致，我国南方地区四季滑雪场数量正在快速增加。四季旱雪场与城市模拟类滑雪馆、户外滑雪场与大型室内滑雪馆分别承担起理论教育场所与实践场所角色。冰雪体育运动的大众接纳度与认可度不断提升，主动接受冰雪体育运动教学并掌握冰雪体育运动技能这一意识不断增强，冰雪体育运动教学活动逐渐被纳入素质拓展教育行列。冰雪体育运动理论教育需求的增加侧面表明我国冰雪体育旅游的市场需求不断扩张，大众游客对滑雪场专业程度及滑雪体验的要求将越来越高。与城市距离较近的山地地形恰好可以满足冰雪体育运动技能日益增长的游客群体，并从距离维度上促进冰雪体育运动实践纳入日常休闲活动。同时，受限于温度等自然条件，南方地区户外冰雪旅游景区往往呈现集聚分布特征，集聚分布的冰川雪山等风景名胜区与户外滑雪场能够同时满足多年龄段出游需求，正在以多样化的冰雪旅游产品组合向亲子旅游、大众旅游市场渗透。如目的地相同的冰雪亲子出游组合：父母参加赏雪、娱雪活动，孩子开展滑雪等体育运动。因此，在我国南方，近距离的冰雪旅游景区、2日足以完成微度假体验并实现往返的户外滑雪场、当日即可游玩的室内滑雪场，从供给方面共同推动冰雪旅游成为人们的日常休闲活动。

（作者：胡娟、王欣、赵英刚、周琳、邹明乐，作者单位：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中国冰雪旅游研究中心，发表在《中国旅游报》2021年1月25日第3版）